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枪声被无限放大。聚集在办公桌周围的五个人脸上染上了不同程度的鲜血。在几人惊恐的注视下距离司也最近的美舫就这么靠着墙壁直直地倒了下去，她的右眼睁得老大，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甚至连一丝挣扎都没有。那颗子弹从她的眉骨附近直接贯穿前额，左眼周围被打出了一个极为骇人黑洞洞的大窟窿，其中的脑浆混杂血液都蹦撒出来，整个人立刻没了声息。
屋子里没有人能反应过来，对于司也这突如其来的一枪，甚至连距离他最近的培禀都差点惊叫。静姨抱着脑袋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哭泣。而站在她旁边的千音则是捂着嘴吐了出来，美舫的尸体倒在了她的腿边，即使见惯了恶心的丧尸，可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不久之前，这个讨厌的女人还在自己面前蹦跶，可转眼间就这么突然被爆头死去。实际上，她完全没有感觉到痛快，反而产生了极为强烈的不适感。
“啊呀，抱歉，走火了。没吓着你们吧！”司也露出一口白牙笑着，然而屋内的几人却只能体会到一种深深的恐惧。“还好死的只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女人，要是误伤了咱尊贵的客人可就麻烦了。”司也将手枪扣上保险丢进了抽屉，然后“咚”地关上。
眼镜男皱着眉头朝外面喊了一声，早就准备好的几人绕过跪在地上捂嘴哭泣的静姨，给美舫的血淋淋的尸体盖上灰布，然后抬了出去。千音刻意扭过头去，但是尸体上的鲜血却在不停地流着。
培禀脸色极为难看地目送几人离去。他本来以为美舫回到基地，顶多是被关押起来作为和‘基靼’那边交易的对象。可现在司也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仅仅只是为了将这种“她是因你而死”的罪恶感和恐惧感铭刻在一名仅有八九岁大的小女孩心中，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动手了。他望着血迹一直延伸到了门外，那种作呕感一直持续到会议室的门被关上。
司也终于露出浅浅的笑容，坐回了椅子上，他拍了一下手说道，“既然碍眼的东西消失了，那咱们就来继续谈正事。”
话音刚落，千音的小肩膀就开始微微颤抖，先前的镇定早已消失无踪，看起来一脸的惊慌。培禀看了她一眼，咽了一口口水，明眼人都知道司也这是在杀鸡儆猴，或许接下来就可能轮到跪在地上的那个女人或者…
培禀小心吸了口气，然后看向了司也。他握紧了拳头，鼓起勇气开口说道，“老…老大，要不我去把千尺从牢房带过来？”
“哦？”司也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随后一摆手。培禀没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倒是守在门边的眼镜男轻轻推开了门，将静姨带离了屋子。
神态恍惚的千音听到千尺的名字，身体本能地一晃，刚刚经历的血腥，要想抑制住自己的恐惧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培禀露出疑惑的表情，“老大…这是？”
“不急，”司也慵懒地说，“毕竟小千音的哥哥身体不太好，要是耽误了病情岂不是误了大事？”
培禀脸色有些难看地退后了几步。千音突然抬起了脑袋，眼眶泛红，“司老大，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明明大家都是走投无路了，你为什么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开枪？”
“过分？嗯，可能有点吧。”司也笑的很是生硬“千音，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完成这次实验派了多少人去市中心找你？”
见千音扭过头去，司也突然耸动肩膀，伸出两个手指，“两个中队，足足二十人！可结果呢？呵呵，你也看见了，最后几乎全军覆没。”
“派他们去送死，那可是你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干系？”
“是吗？”司也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大拇指不停地转着，“相信以你那聪明的脑袋，不可能没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市中心那么大，可偏偏他们就遇到了那群虫子的阻截。难道你不认为是美舫那个女人为了保护你和你哥，才故意将我的那些手下诱骗进了那些畜生的包围圈吗？”
“我不知道，市中心那么大，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明明就是他们自己找死往虫堆里扎。”
“这话听起来真刺耳，”司也靠在了椅子上，“当然，如果在没有看到那些证据的情况下，我的确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虫子这种生物的行动毫无规律，谁也不能保证它们接下来会往哪里钻。但是在看到培禀带着你们几人回来的那一刻，我应该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
千音和培禀齐齐看向了司也。
“你之前说的没错。严格上来讲，我的确也有责任，美舫我老早就派人调查过。也知道她和‘裘裴’那些人的关系。只是当时我并没有在乎，原本就打算借着她的手找到你们之后，就随她自己离开基地。可万万没想到她会借此机会，联合那群人来坑杀我的手下。这点真的是我错估了她的胆量。”
司也这时再次拉开抽屉，看见培禀和千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他笑了笑，“别担心，我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司也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以前对于这种叛徒，基本上都是切断手脚，直接丢出去喂丧尸的。相比现在这种死法，也算是念在她跟了我这么长时间的情分上了。”
司也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张冲洗好的彩色照片，然后迎着灯光，递给了距离最近的培禀，培禀又递给了一旁的千音。
照片上显示的是一个具腐烂的尸体，它的周围光线昏暗，但是凭借着数码相机的闪光功能还是完整地照出了尸体面部的轮廓。在尸体旁边还有个人手上拿着一张软壳硬塑封的医院工作证，里面有着一张一寸蓝底的免冠半身照，旁边还写着工作者的信息：
姓名：辉直，职务：主任医师，部门：外科。
“怎么样，是不是很熟悉？”见千音一副疑惑的表情，司也笑着说，他随后看了千音一眼，“辉直也是和你父亲一样，参与了那起实验，不过很可惜，他并没有机会接触到实验里最核心的部分。一直到事情暴露，他也是第一批被处理的人员。最后还是借着特殊的关系，被研究室伪造了一个假身份，然后调剂到了市立医院里的母巢调查组……早在半个月前，我就派他去搜集藏在医院里的实验材料，可奇怪的是，他居然在第二天就和基地失去了联系，如果不是昨天派出去的人带回这张照片，我还以为他藏到哪个疙瘩里面不敢回来了呢。”
“所以你派那些人去也是为了找他？”千音皱眉问。
司也点头，“没错，也有这层目的在里面，不过看起来他好像在医院里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他一只手捏着照片说道，“死得那么惨，连内脏都给挖空了，不过又不像是虫子做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司也的话让千音心头一震。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个问题，医院附近那么危险，为什么千音你一定要守在附近不肯离开呢？”
千音突然睁大了眼睛，“你这是在怀疑我杀了他？”
“不不！你知道我对杀了辉直的凶手根本毫无兴趣。实际上，我只是好奇医院里是不是除了母巢之外，还有其它更值得你逗留在那里的原因而已？”
司也注视着千音，千音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在身为局外人的培禀看来，司也似乎已经掌握了不少的情报。
“奉劝你一句，还是实话实话了吧，医院里的秘密以及日记被撕掉的部分所记载的内容。只要你合作，我保证不会对你哥哥动手，甚至还会派人将你们兄妹两送到安全的地方，以后绝对不会再对你们出手！”
“真是无耻至极。”千音咬牙切齿道。
“你怎么想我都行。”司也摊开双手，“我承认我很欣赏你，但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觉得趁着之前的约定还有效，把该说的都说了，然后趁早离开要好吗？你——这是在浪费时间。”司也敲了敲桌子。
“不，你错了！”千音突然回答道，“浪费时间的明明就是你！”
培禀瞬间感受到了那个男人散发出的冷意。
“你什么意思？”
“呵呵，什么意思？司老大，你以为你很聪明，随便杀个人给我看就能说明些什么了吗？”
千音的表情开始变得怪异，嘴角还流露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诡异笑容，“你错了！简直大错特错！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和那些白痴一样还真把那本破玩意当成宝了。仅仅是因为外面的那些不明是非的流言蜚语和那个女人的片面之词，然后就效仿那些蠢货，一起死盯着我父亲的日记本不放！你难道就没用自己的脑袋认真想过吗？”
“是吗，可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对。那起人体实验一共只有三人参与，而你父亲就是其中一员，这是周所周知的。”
“呵，真不知道到底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千音别有深意地冷笑着，“或许你说的没错，我爸的确参与了那次政府组织的实验。可是你凭什么断定他会把这起实验原封不动地全部记录到日记本上呢？傻子都知道那是政府军管理的地方，且不说每一个参与实验的研究员都是被完全监控的，甚至于那一段时间我就没见我父亲回过家一次，你说他哪来的时间写什么秘密日记！”
千音盯着手指不停敲桌子的司也，一字一句地说道，“好，你想知道秘密是吧，行，我给你。”
说完她就开始用力撕扯着自己连衣裙的裙角，没过多久，只听“嘶啦”一声，裙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千音在夹层里翻来覆去。突然，一张泛黄的折叠制片从里面掉了出来。千音捡起它，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捏成团直接朝着司也的桌子上丢了过去。
司也脸色难看地捏着纸团打量，因为他曾经看过那本日记本，还拍了照，日记本纸张上有带着特殊的花纹，而且刚刚好是从第九十九也断掉的，所以他本人印象极为深刻。看来纸张没错，就是出自于那本日记。司也迅速摊开了那张被揉皱的纸团，一百页的页码标记在右下角，直到摊平了纸团，之后司也就再也没了动静。灯光下那张纸被照的透亮，培禀也颇为好奇地伸过头去瞥了一眼，偌大的泛黄纸上沾着一大片血迹，而它的上面只用黑色圆珠笔写着三个歪歪斜斜的大字：“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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